夏洛药

花儿想,他好像一朵花。

【蒙克】L'autre monde

-阿蒙X克莱恩,OOC,原著向HE

-完结贺文,剧情接小克沉睡

-题目是法语“另一个世界”

 

 

你的神情比人更有人情味,忧郁得像宇宙,美丽得像自杀。

——洛特雷阿蒙

 

1

在克莱恩看来,走进这家名叫错误的咖啡馆纯属偶然。

初冬的夜晚有股独特的凛冽和恍惚,导师的论文修改建议还躺在他的邮箱里,克莱恩在闭馆的图书馆前长长呼出一口气,等到白雾完全隐没时,他决定像以往一样找一家营业到午夜的咖啡馆继续未完成的工作。

走出校门,拐过第一个街角,克莱恩就看见了错误咖啡馆。招牌毫不起眼,装修也显得老旧,他对这家仿佛凭空出现的店毫无印象。

大概是新开的咖啡馆,看起来生意一般,适合安静地做些事情。克莱恩推开咖啡馆的门,店里冷冷清清,穿古典黑袍,头戴尖顶软帽的店主正靠在吧台上擦拭玻璃杯。

克莱恩突然感到莫名的熟悉和排斥,他下意识地想要退出去,却没能挪开脚步。

那张阴影里的脸应该是瘦削的,眼睛纯黑,额头略宽,右眼——

“欢迎光临,请问喝点什么?”衣着怪异的青年抬头望向顾客,灯光映亮他的模样,如克莱恩所想,宽额头、黑色瞳孔、瘦削脸庞。

“香草拿铁加双份糖浆。”错过离开的最佳时机,克莱恩只好硬着头皮点单。

店主眼里的困惑一闪而过,迅速被笑意遮掩:“稍等。”

他很适合戴单片眼镜,克莱恩胡乱想着,在角落位置坐下。绒布沙发格外柔软,他刚抱着电脑陷进去,面前就出现了一杯咖啡。

“你的香草拿铁。”放下马克杯的青年没有离开,反而主动搭起话来:“我叫阿蒙。你是附近大学的学生吗?”

克莱恩敷衍地点点头,目光始终紧锁在屏幕上,试图以此暗示对方自己没有交谈的空闲,但阿蒙仍然自顾自地说下去,声音听起来颇有些苦恼:“怎样才能吸引你这样的学生经常光顾呢?”

“抱歉,我不太清楚。”克莱恩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漂亮的拉花被扯开边角。香草拿铁的味道很棒,这位店主却让克莱恩心烦。他起身将电脑和书本一股脑塞进包里,朝阿蒙晃了晃手机:“请问在哪里付款?”

“本店不支持扫码付款。”

克莱恩的脸色逐渐窘迫起来,阿蒙笑着按住右眼眶:“如果没有现金,可以下次补上。”

再三保证明天一定会来支付欠款后,克莱恩走出了咖啡馆。阿蒙用手指环成椭圆,恰好圈住他的背影。

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克莱恩.莫雷蒂。

 

 

2

“香草拿铁加双份糖浆。”

克莱恩第二天如约来到错误咖啡馆。再次见面时不安和戒备已经少了大半,他把钱放在吧台,抽出一把椅子坐下。

“好的。”阿蒙笑着拿起纸币随手塞进抽屉里,转身去取橱柜上的咖啡壶:“我没有现金可以用来找零。不介意的话,明天再来吧,我请你喝店里的特制饮料。”

阿蒙的话出乎克莱恩意料,他环顾四周空荡荡的桌椅,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的店真的可以经营下去吗?”

“我想做的事通常都会成功。事实上,我只失败过一次。”阿蒙不紧不慢地向咖啡中倒入奶泡,馥郁香气里叶片渐次生长:“非常有趣的经历,赢了的人对我说,总有些事情高于其他。”

“这句话听起来很耳熟,”克莱恩接过阿蒙递来的咖啡:“像是电影或者小说里,英雄人物慷慨就义前会说的台词。”

阿蒙不回答,只是撑住下巴看他,食指有节奏地点在右眼角。一缕黑色卷发随着他的动作晃荡着,光影摇曳在浓黑瞳孔里,如同零星探寻而专注的笑意。

他缺了一片单片眼镜,这个念头再次没来由地冒出来,克莱恩低头躲避阿蒙有如实质的目光,从包里翻出电脑,强迫自己投入到工作中去。

 

克莱恩睁开眼睛时,电脑已经自动进入休眠状态。

第一次走进错误咖啡馆是大半月前,这段时间里,每天晚上他都来到这里,在屏幕前聚精会神地对付他的论文。阿蒙自作主张将他爱喝的香草拿铁换成一款棕红色饮料。克莱恩多次询问它的名字,得到的答案都是一句漫不经心的没想好。

红茶和柠檬的气味清爽甘洌,提神效果却远远不如咖啡。完成论文后的轻松心情里蔓延出疲惫,他不知不觉伏在吧台上睡着了。

醒来的克莱恩皱了皱眉直起腰,肩膀披着的黑色长袍缓缓滑落,又被他眼疾手快地捞住。

这是阿蒙的外套,克莱恩偏过脸望向和他分享了十九个无眠夜晚的人。

咖啡馆的灯不知何时完全暗下来了,拢出不会惊扰睡眠的温和亮度。克莱恩困倦地半眯着眼,没有恢复清晰的视线里,阿蒙正用手肘撑着木质桌面,神情散漫地把玩一副塔罗牌。吊灯从他头顶垂落昏昏的光,将他的轮廓浸泡得柔软而遥远,只留下鼻梁鲜明的线条,直直戳在克莱恩心尖。

没有让人喘不过气的论文,他再也找不出每日光顾这家店的理由。

暖意随着长袍不动声色地消退,克莱恩右手扣住口袋里圆形物品,冰凉质感硌进手心里。

“谢谢你的外套。”他把长袍挂在椅背,开口时才察觉声音有些许藏在沙哑中的低落。

“不客气,我总要照顾好唯一的顾客。”阿蒙抬头对他露出惯常的微笑:“要试试塔罗占卜吗?”

“我不太相信这些。”拒绝的话先于思考,克莱恩被涌上来的情绪搞得一团糟,实在无心尝试新玩意,更何况阿蒙占卜的动作在他看来毫不专业。

他盯着塔罗牌花纹繁复的背面沉默了几秒,还是从口袋摸出染上温度的东西。

“偶然看到的时候觉得很适合你,就当做是对最近关照的答谢。”

克莱恩没有管阿蒙的反应,也没有做任何告别,只是放下它,然后离开。

一片普通的单片眼镜。

阿蒙意外地眨了眨眼,嘴角弯起的弧度扩大了。

克莱恩.莫雷蒂,你到底会给我什么样的答案和惊喜呢?

他翻开那张被单片眼镜压住的塔罗牌。

“恋人”。

 

 

3

还不等克莱恩为了是否去错误咖啡馆纠结,他就在书店看到了阿蒙。

偶遇总是不期而然又让人心动,阿蒙隔着书架笑着朝他挥手时,克莱恩确实感觉心跳静止了半拍。小说也不全是骗人的。停顿过后的心脏搏动得更快也更剧烈,无法控制地滑向不见底的地方,牵引雀跃的情绪从唇角和眉眼溢出来。克莱恩差点叫出阿蒙的名字。

他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阿蒙绕过书架走到他身边:“来买书?”

克莱恩取下一只耳机,压低声音回答:“对,买本习题集。”

其实他早过了需要刷习题集的年纪,好在阿蒙对此并不了解,克莱恩也不打算告诉对方自己习惯性走出校门才回过神来,只能在随便钻进路边的书店躲避寒风。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克莱恩没有和其他人拥有过长期且亲近的相处。室友去了遥远的城市实习,父母只能依靠手机沟通,大量的工作和压力不给克莱恩彻底放松和认识新朋友的机会。他好像在被屏幕荧光晃花眼的深夜和阿蒙产生了某种默契而安心的联系,以至于当面对空无一人的寝室时,他竟然觉得无处可去。

不过既然遇见了阿蒙,那么买什么自然不再重要,其他难题也都迎刃而解。

克莱恩离开书店时脚步轻快,一侧没戴上的耳机在夜色里打着小小的旋。

“送给你,算是单片眼镜的回礼。”阿蒙将装帧考究的书塞进克莱恩怀里,克莱恩的笑意还没扬起就僵住了:“我记得你经过前台时并没有结账。”

而书店门前的报警器也没有响。

“我忘了带钱。”阿蒙满不在乎地解释。

克莱恩瞪了他一眼,抱着书跑回书店。报警器依旧毫无反应,收银员也不见踪影。感谢阿蒙让他养成随身携带现金的习惯,克莱恩来不及多想,心虚地在柜台留下纸币,然后匆匆离开。

无论天气多冷,大学四周的夜晚从不会无人问津。他们在街边漫步,嬉笑的人群经过他们,如同飘掠的影。

“下次不可以这样了。”克莱恩一边叮嘱阿蒙,一边小心地把书放进背包夹层。阿蒙不置可否,只是笑着打量他发丝里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耳廓。

克莱恩以为阿蒙在看自己的耳机,将冷落许久的另一只耳机举到他面前:“要听歌吗?”

阿蒙又露出克莱恩见过很多次的神色,那是种非常短暂却明显的困惑。他学着克莱恩的样子戴好耳机,慵懒的女人立刻附在他耳边低唱情歌。

分享耳机带来的亲昵让平时深埋心底的问题也能被轻易提起,克莱恩的声音穿透伴奏传过来:“晚上不用待在店里吗?”

“今天不想开门。”

“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为什么要开咖啡馆,你的店应该一直在亏损吧。”

“为了理解牺牲和勇气。”

阿蒙说话时嘴角依旧挂着微笑,眼神浮动在歌声和晚风里。

克莱恩想不通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但也知道这不是玩笑。于是他问:“你现在理解了吗?”

阿蒙摇了摇头:“我不明白它们是怎样产生的。”

“牺牲和勇气常常是由于更深层次的东西。” 

“更深层次的东西,比如什么?”

阿蒙转身望向克莱恩。克莱恩突然停下脚步,阿蒙也随之站住了。

也许在克莱恩印象里阿蒙始终有着单片眼镜,以至于他刚刚才发现阿蒙戴上了他送的那片。耳机线在他们之间拉出柔软的弧度,被心跳缠绕的音乐中,女人吐出了那个单词,咬字暧昧还是可以清晰分辨,克莱恩受到蛊惑般跟着她轻声重复:“比如爱。”

阿蒙纯黑的瞳孔浮现出恍然和更深的疑惑,克莱恩看见自己的倒影在其中渐渐放大,渐渐接近,直到对方吻住他的唇。

 

 

4

手机显示现在是午夜两点,克莱恩已经坐在宿舍书桌前发了三个小时呆。

罪魁祸首送的书就在眼前,克莱恩泄愤似的把塑料包装哗啦啦地撕下来。他大概翻了翻,是本散文诗集,颓废、危险、美丽,并不是他喜欢阅读的类型。就在他考虑书架的哪个位置配得上这本书时,克莱恩看见了作者的名字——洛特雷阿蒙。

他重新坐下来,开始读这本书的序言。

克莱恩不是没有注意到阿蒙身上种种特别之处,只是不愿意多想。撇去格格不入的装扮和除了他再没有其他顾客的咖啡馆不谈,阿蒙对一切都了解又生疏,好像是他创造了这个世界,又好像他从不属于这个世界。

纸上的文字变成无意义的符号,克莱恩想起不久前的吻。

他记得阿蒙靠近自己时微微低下了头,记得风把他的一缕卷发卡在单片眼镜旁,记得那盏圆形的路灯被阿蒙的脸遮住小半,记得阿蒙的唇瓣是凉的,舌尖却是热的,记得自己被吻得喘不上气时对方的轻笑。

空调开得太足了,克莱恩把脸颊贴到书页上,试图理清杂乱不堪的思路。他的睫毛和油墨字迹蜷曲在一起,如同几只张牙舞爪的捕鸟蛛,随时要织出弥天的网。书页很快也变得温热,克莱恩焦躁地起身打开窗。

然后他看见了阿蒙。

扰乱他思绪的人正坐在宿舍楼旁低矮的围墙上,长袍被黑夜模糊了边界。月光散落在他的肩头和单片眼镜边缘,他像是等了很久,克莱恩刚露出身形,他就笑起来。

克莱恩感觉有什么哽住喉头,下一秒便要脱口而出。

“我们过去是不是认识?”

老套的搭讪台词,好在不算太迟。

周遭的建筑开始摇晃,阿蒙在墙体彻底坍塌前一跃而下。几乎是同时,克莱恩撑住窗台,从宿舍里翻出来。二楼不算高,他踉跄了几步,还没有彻底站稳就拉住阿蒙的手向园区大门飞奔。

凌晨的城市满是星光,每一块克莱恩脚下的地砖都坚实稳定,当阿蒙踩过时,它们又纷纷碎裂塌陷,恨不得立刻将他拖进地底。

静谧如画的夜景被一柄裁纸刀划烂了。

阿蒙任由克莱恩拉着他跑过空旷的大街,所有路过的楼群和树木在他们身后分崩离析,碎成迸溅的光点。克莱恩握住他的掌心变得汗津津,阿蒙诞生以来从不允许这种属于人类的体液沾到自己,此刻祂却不愿意放开那只手。

克莱恩只穿了毛衣和棉质长裤,裸露的脚腕被风吹得通红。他毫无知觉地向前跑着,身体渗出的巨大热量包裹住他,他快要喘不上气来。

颠倒的错乱感席卷了克莱恩。

一定有过,以前一定也有过这样的时候,他在光斑中奋力奔逃,追逐他的阴影有如潮水,有人在逃亡尽头笑着说,找到你了。

 

 

5

“我需要一个解释。”

二十分钟后,呼吸恢复平稳的克莱恩坐在吧台前这样说。

“为什么不先谈谈你的猜测呢?”阿蒙背对他从橱柜取下新鲜柠檬:“我以为你已经有了大致的想法。”

克莱恩没有反驳,他的语气异常平静:“你一直在向我露出破绽。那些异常之处明明可以遮掩,但你从来没有,有时甚至故意放大。即使这样,你仍然担心我无法发现,所以送给我那本书。作者的笔名洛特雷阿蒙刚好包括你的名字,序言告诉我它可以被拆解成法语的另一个世界。你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诱导我怀疑所在的世界,对吗?”

“克莱恩,我不想欺骗你,只是人永远更相信自己找到的答案。”阿蒙把红茶倒进玻璃杯,又向里面扔上冰块:“我无法和你详细解释——这会引来某些存在的注视。简单来说,这是一个围绕你构建的世界,而我是其中的漏洞。大多数时候,我不会被注意,但当影响世界运行时,我就会被找出来,然后彻底清除。”

“可你没有被清除,还可以相当悠闲地做饮料。” 

“你可以把这里当做我的安全屋,可以谈论一些不太危险的知识。”

“那么如果你不走出咖啡馆,就可以永远留下来?”

“当然不是,漏洞被填补只是时间问题。但我能为你创造一次离开的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你决定离开就来找我,我也会告诉你一切真相。”阿蒙在玻璃杯边缘插好柠檬片,笑着把它递给克莱恩。

“剧烈运动完喝太冰的东西对身体不好。”克莱恩没有接过饮料,而是直视阿蒙的眼睛:“阿蒙先生,你真的认为我会相信一个认识还不到一个月的人?”

“你完全可以不相信我。” 阿蒙冷淡地放下杯子,用吸管搅拌里面的冰块:“我猜外面毁坏的东西都恢复原样了,你现在就可以回去睡觉,反正我在你这里从来没有信用可言。”

之后便是无声的对峙和僵持,冰块碰撞的脆响充斥在密闭空间里。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克莱恩脑海里仅剩的念头在叫嚣。阿蒙为什么可以如此任性而肆意地破坏他的生活?阿蒙又凭什么要求自己相信他?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能感同身受——

克莱恩突然开口:“对你说总有些事情高于其他的人,是不是那个世界的我?”

“是的。”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他”这个称谓勾起阿蒙的兴趣,祂按住单片眼镜戏谑地笑:“恋人。”

“你在骗我,我第一次见你时就感到防备,这不是恋人间该有的情绪。”

“好吧,事实上我们差点杀死对方。”

“但你还是为了他来这里找我。”

克莱恩用了肯定的语气,棕褐瞳孔让阿蒙想起白瓷锅里冷却凝固的糖浆。

阿蒙想,克莱恩并不开心,甚至有些难过。

他们互相注视了许久,直到杯子里最后一块冰都融化殆尽。

克莱恩突然泄气般垂下目光,睫毛遮住眼中大半情绪。他拿起桌上棕红色的饮料,一言不发地喝完了。

 

 

6

放久了的罐装可乐喝起来只剩甜腻,克莱恩把空易拉罐扔进一旁的垃圾桶。电脑屏幕上他的角色刚刚被一枪爆头,队友正在频道里询问他最近是不是遭遇了变故。

克莱恩拿起手机,翻到和母亲的对话框。聊天页面还停留在上一次语音通话,他的母亲拉着他事无巨细地聊了大半个小时,内容从学习生活到她新剪的短发,中年男人大着嗓门打断说,如果遇到喜欢的女孩就尽快带回家,又在女人的埋怨中没了声响。克莱恩静静听着,握住手机无声地笑。他确实有了喜欢的人,但不是女孩,更没办法带回家。

克莱恩输入了几行字,又通通删掉。

如果整个世界都是假的。如果只有阿蒙是真的。

他把手机塞进口袋,和以往无数次出门一样,关上灯,锁好门。

 

“不需要再考虑一下吗?你只有一次机会,说出真相后我会被立刻清除,那时再后悔可就晚了。” 阿蒙照例为克莱恩准备了一杯特制饮料:“现在的一切也许正是你最想要的。”

“我更想要真实,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

阿蒙嘴角的笑意变得恶劣起来,他饶有兴致地托着下巴:“你一直把自己和另一个世界的你分得很清楚,现在为什么又要替他作出决定呢?”

“因为我了解自己,”克莱恩双手握住玻璃杯,神色温和却坚定:“无论在哪个世界,只要是我,都会作出这样的决定。”

“克莱恩,你实在太有趣了。”阿蒙低笑一声,手指滑过杯口边缘:“那就从这杯饮料说起吧,它叫甜冰茶,另一个世界的你非常爱喝。”

阿蒙大概天生适合讲故事,复杂的事情在祂口中也显得条理清晰。克莱恩拿过吧台充当摆设的纸笔,认真做着记录,不时在纸上圈圈画画。

“也就是说,我和上一位诡秘之主一起陷入了沉睡,这里是他为我编造的世界,企图阻止我苏醒。你在黑夜和亚当的帮助下,窃取源堡的力量,进入梦境,并且可以为我打开通往现实的门?”
“是的,不过能否走出这扇门全在你自己。” 

“醒来之后我还会保有这个世界的记忆吗?”

克莱恩问出这个问题,低下头看向甜冰茶中自己虚浮的倒影。如果离开时无法带走记忆,那么他就是无处可去的孤魂,所有存在都依附于梦境,走出这里便注定消亡。

阿蒙罕见地沉默了,因为祂也不知道答案。

复苏的诡秘之主和对祂冷眼相待的克莱恩,阿蒙一时也不明白自己更惧怕面对谁。祂已经找到了寻觅已久的答案,大可以再做一回骗子,将克莱恩独自撇在这里。

咖啡馆的崩塌没有留给他们犹豫的时间。房屋晃动起来,石膏和砖块轰然下坠。阿蒙在吊顶碎裂前护住克莱恩,怀里的人浑身僵硬,正用力地抱紧祂。

他分明在害怕。

落下的杂物还未接触到他们便消失了,阿蒙没有戳穿克莱恩,只是无奈地放软声音,几乎像是叹息:“真的要回去吗?你可能会忘记这里的经历,可能会在过程中完全失控,即使苏醒了也必须面对末日。”

克莱恩看着他笑起来。他们第一次靠得那样近,克莱恩呼出的热气给阿蒙的单片眼镜抹上白雾。

“总有些事情高于其他。”克莱恩仰头吻了阿蒙嘴角,在祂诧异的注视里补充道:“记住,这次是我说了这句话。”

阿蒙把脸埋在克莱恩颈窝,笑声闷闷的。如果他会作出同样的决定,说同样的话,是不是也会对同一个人动心?祂凑近克莱恩的耳廓,呢喃如同亲吻:“再见,我亲爱的愚者先生。”

阿蒙的尾音和身影倏忽间消散了,深黑大门在克莱恩面前陡然洞开。

“再见。”克莱恩轻声回答,他捡起地上的单片眼镜,踏入门内。

无数人的祷告、呓语和嘶喊瞬间包围克莱恩,像是要将他撕得粉碎。青黑雾气盘旋着逼近,吞没来处渺茫的光。他在昏暝中神思恍惚,听见熟悉的嗓音伴随钟声而来。

那人笑着一遍遍重复: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

灰雾之上的神秘主宰,

执掌好运的黄黑之王。

 

原本刺耳杂乱的声音依附过去,逐渐整齐起来,最后变成高声念诵: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

灰雾之上的神秘主宰,

执掌好运的黄黑之王。

……

 

克莱恩将握住单片眼镜的拳头抵在唇间,闭上眼睛向钟声的来源走去。

 

 

尾声

“伟大的主人,您苏醒了!”

克莱恩笑过抚摸阿罗德斯的边缘,却发现掌心不知何时出现的历史投影。他望着那片单片眼镜,记忆澎湃而来,仿佛山海。

 

牺牲和勇气常常是由于更深层次的东西。

比如爱。

 

灰雾沸腾着激荡开去,新生的诡秘之主伸出手,触摸属于阿蒙的深红星辰。

偷盗者出现在源堡,脸上挂着散漫的笑,浓黑的瞳孔却在暗自寻找。看到克莱恩手中简陋的单片眼镜后,神子嘴角的弧度扩大了。

祂说,愚者先生,把送给别人的礼物重新拿回去可不是个好习惯。

 

END

 

写在后面:

提到的书是洛特雷阿蒙的《马尔多罗之歌》,序言里并没有说他的名字Lautréamont可以拆解成另一个世界,是研究他的人这么认为的XD

这个脑洞本来是合志稿子,但因为合志DDL推迟了,和最近的剧情又比较合,就当做完结贺文了。

脑的时候一直在听秋秋安利的Truly Yours – Fether,推荐配合食用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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